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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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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抓了她真的會有用?”

“那還能有假?那姓秦的說了,魔君護她跟護眼珠子似的。”

“他人呢?那姓秦的怎麽自己不來?玉成宗雖出了變故,但好歹也是名門正派,就算只留下他一個,也是師出有名。不比咱們,皆是散修,清心宗護短,若是找上門來……怕是不好交代。”

“找?找什麽?清心宗出了這樣的弟子,本就該被千夫所指,又有何臉面來找我們?何況,等到陣法開啟,事成之後,就算殺不了魔君,能重創他一回,挫一挫魔修的氣焰,也是大功一件,到時候什麽珍寶靈脈,可不得是隨著我們挑?”

蘇漾頭疼欲裂,聒噪的談話聲闖進她耳中,她緩了一會兒方聽明白他們話中意思——秦柯確實從東都山好端端地出來了,甚至聯系了一眾散修,將她誘來做餌,引司景行入陣。

她明白他們欲殺司景行之心,可這場局卻是漏洞百出——司景行昨夜裏剛離開魔宮,去向不明,但總之不會是一兩日便回得來的,何況……即便他會尋來這裏,她也並不認為他會為自己而犯險。

有些不同是有些不同,但她自己掂量著,這點不同還不足以叫他心甘情願地因她入陣。

若是這點不同便足夠他主動送上門來,那她還何必費心去想法子殺他?

再說,她是見識過司景行的能耐的,區區陣法,根本不可能取他性命。

蘇漾終於攢了些氣力睜開雙眼,不過微微一動,便傳來鐵索相碰的清脆聲響。她聞聲低頭去看,只見一條有手臂粗細的鐵鏈拴在她腳踝,另一頭深埋地下,鐵鏈上隱隱有光華流轉,該是用了符咒縛上,尋常掙不脫。

她兩手被反綁在身後石柱上,用的亦是同樣的鐵鏈子。

蘇漾試著掙了掙,只覺鐵鏈綁得更緊了一些,沒有絲毫松動的意思,索性停下來。背後的石柱冰涼,上頭有什麽紋路,硌得背疼。她被下了禁言咒,一個完整的字節都發不出。地上用血紅朱墨繪著陣法,畫法兒晦澀又覆雜,她一時看不出是什麽陣。

她這邊弄出了動靜,不遠處那十數個散修註意到,一時齊齊看向她。為首一個率先笑起來,“醒得還挺早。”

他走到她身前,用劍柄拍了拍她的臉,“魔君那般疼你,竟沒給你轉道?這一身正道靈力,在東都山那地界上,可不好過吧?”

話音未落,他劍柄狠狠戳向她腹間,蘇漾吃痛往後一縮,死死抵在背後石柱上。

“不如我替你剜了這金丹?”

她身上靈力醇厚,又是自小按名門正派那一套一步一個腳印修行起來的,這樣的金丹,若是被他們所用,可助人一日千裏,可遇不可求。

此言一出,餘下幾個散修亦齊刷刷看過來,似打量砧板魚肉一般上下打量著她。

蘇漾驟然擡眼,正對上面前眾人眼底貪婪之色。

她原本還打算著,既是目的相同,又是同道中人,與其這般,不如好好談一談,互相合作。可眼下看來,他們與她,也並非是在同一條道上。

既然如此,多說無益。

左不過她手上還有師父那條紅繩,倘若她從中周旋不出,紅繩護她斷裂之際,師父亦感應得到她的位置。此處離清心宗該是不太遠,她不會出什麽大事。

“且慢!先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法寶,免得待會染上血,就不好賣了。”

聞言,她身前那人將她腰間乾坤袋扯下來,丟到後頭。

乾坤袋裏的法器被倒出來,後頭幾人翻揀著,低低啐了一聲,罵了一句,“果真有不少好東西!再仔細搜搜!”

那把重重抵在她腹間的長劍出鞘,挑破她外裳,在她腰側一劃,再順著向上一挑,她藏著的小乾坤袋便掉到地上。

方才那只乾坤袋被扯下來時,蘇漾眉頭都沒皺一下,此刻卻瞳孔緊縮,一身冷汗涔涔而下——那乾坤袋裏什麽旁的都沒有,只有最初到東都山那日,她從司景行手上討回的屬於大師兄的那只傳音玉牌。

她是一直貼身收在身上的。

傳音玉牌大師兄隨身攜帶了許多年,那上面早便沾染上了他的氣息——是她能尋到的,他遺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物件裏,氣息最濃最重的一樣了。

倘若他神魂尚在世間,借著傳音玉牌上他的氣息,等到集天時地利之時,便可為他招魂安魄,送他重入輪回——修士跳出了天地法則,跳出了壽數限制,原本是沒有輪回一說的。

別的什麽都沒關系,甚至想挖她的金丹也沒關系,唯獨傳音玉牌,半分差錯也出不得!

一眾散修察覺出蘇漾的緊張,分外期待地望向地上那個小乾坤袋。為首那個將小乾坤袋拾起來,在手中拋了拋,饒有興味地打開,臉色卻在只拿出一只平平無奇的傳音玉牌時黑下去。

“就這破玩意兒還得貼身收著?給她碎了吧,免得清心宗通過玉牌找過來。”

為首那人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,擡手便要捏碎玉牌。

“唔!”蘇漾瘋了一般去掙將她牢牢壓制住的鐵鏈,鐵鏈登時收緊,將她手腕腳踝壓出深紫紅痕。禁言咒下她說不出一個字,只能近乎祈求地望著那人,望著他手中那枚玉牌。

那是她最後的念想了。

其實她所謂的報仇,不過是活人的一種慰藉——人死魂消的那刻,管他什麽身後事,也都看不清記不得了。

可若是能替大師兄招魂安魄,送他再入輪回,他就能重新來過。

再活一遭,無論是修道入宗也好,還是當個平凡人碌碌一生也罷,總歸活著,就有無數希望。

那人低頭看了看手中玉牌。她眼眶通紅,反應又這般大,顯然對這玩意兒極為在意。

不過一枚傳音玉牌而已,有什麽特別的?

他不假思索用另只手劃開玉牌,“清洛”兩字驟然浮現其上。

他反應了一會兒,便大笑出聲。

一眾散修皆看見玉牌上的字,當即便有不明所以的問旁邊的人:“清洛是誰?”他身旁的人敲了他一下,“清洛你沒聽說過?清心宗首席大弟子,少年劍才,天賦異稟,驚才絕艷。可惜——”他故意拖長了音,看向一身狼狽被束縛在石柱上半步都挪移不得的蘇漾,“死了。”

蘇漾耳邊“嗡”一聲炸響,一時只顧得上死死盯著那枚被人捏在手裏的脆弱玉牌,斷斷續續聽見耳邊眾人的取笑嘲諷,夾雜著謾罵聲。

“他這小師妹,這麽久了還收著他的玉牌?留了個念想?”

“什麽關系,還得是貼身收著玉牌當念想?”

“嘖,你不會是恬不知恥,心悅於自己的大師兄吧?”

“滿心想著清洛,貼身收著他的遺物,卻還能爬上那邪物的床,伺候旁人,清心宗教出來的弟子也就這副德行,我看這些所謂名門正派,也就不過如此。”

“說起來,清洛是不是死在東都山?跟那邪物脫不了幹系吧?”

蘇漾血氣上湧,察覺到她不管不顧調動靈力,身上鐵鏈寸寸收緊,似是要將她生生絞碎在石柱上。

她耳畔仍是一片嗡鳴聲,聽著身側眾人繼續道:“依我看,說是死在東都山,誰知道怎麽回事?他這小師妹都能在魔君身側安安穩穩的,據說還是那日魔君親去清心宗要的人,誰知道是不是早就私下與魔宮勾結?”

“魔君親去的?無緣無故素未相識,就將人要過去?怎麽可能?定是早便同魔宮勾結!”

“怨不得那個清洛這般“天賦異稟”,正道修煉,怎會同他一般日進千裏?原是早便走上邪道。”

他們對清洛尖銳的詆毀一句句撞進她耳中,蘇漾只覺頭疼得更厲害了一些,眼前隱隱有黑氣繚繞。

大師兄終其一生皆為正道奔走,她從小到大,就沒見過大師兄松散一日,哪次接宗門任務出去,不是落得一身傷回來?他劍下魔修同他沿途救下的性命一般,早便難計。

這般好的人,憑什麽要在死後被這些宵小肆意辱罵?

蘇漾雙眸血紅,盯著前頭那人手中拎著的玉牌。

他一面同後頭的人調笑著,一面將玉牌重新握在掌中,猛地一攥——只是這動作落到蘇漾眼中,突然便放慢了千倍百倍,她甚至能清楚看見他掌中妄圖捏碎玉牌的靈力,是如何運轉。

就如同,她也能清楚看出,她一劍要怎樣揮過去,才能既留下玉牌,又將他神魂一道砍滅。

殺了這些人,全部殺光,她就再聽不到他們詆毀大師兄了。

她就能拿回玉牌,替大師兄招魂安魄。

幾乎是瞬息之間,此地邪氣倏而聚集,匯聚到她足下,緊接著便升騰而起——濃重黑霧沖天而起,甚至掩過日光,無聲吞沒了她,卻也成全了她。

黑霧盡處,蘇漾緩緩擡眼,眸色血紅,周身邪氣繚繞運轉,親昵地親吻著她的指尖。她的體質本就可匯聚邪氣,如今全然放開接融,如海納百川,她於瞬息之間便連上幾個大境界,高境的威壓橫掃橫鋪而去,以肅殺之勢,神擋殺神,佛擋殺佛。

自廢金丹,引邪氣入體,沖刷筋脈,重塑靈府。

以極陰之體,洗髓轉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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